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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大結局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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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外邊的廊檐下看見了那個號稱被家和齋的飯菜害死的人的家人。

那人四十來歲,四方大臉,面白無須,一身灰色綿綢夾袍,看上去是個頗有風度的人,全然不是想象中的奸詐之輩。顏文臻默默地苦笑,心想或許這也是個受害人。

“姑娘!姑娘!”大堂外圍觀的人群中有人高聲呼喊。

顏文臻循聲看去,但見許呈鶴正拼命的擠開看熱鬧的人群往前沖,卻被大理寺的官兵跟擋在外邊,只能無奈的朝著自己揮手。顏文臻淡淡的笑了笑,朝著許呈鶴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自己無事。

“姑娘……”跟在許呈鶴後面的奶娘許氏在看見顏文臻的那一刻起便淚水連連。

顏文臻也看見了奶娘,那一刻她的鼻子也酸的難受,眼淚需要強忍著才可以不落下來。

是的,她不想落淚,至少不想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

當一個人被打壓到最低,心裏總會本能的升起一股倔強。此時的顏文臻便是如此,她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似是唯有這樣才能挺住心的堅強。

公堂之上,大理寺卿手裏的驚堂木一拍,高聲喝問:“咄!堂下何人!為何見了本官卻不跪!”

顏文臻擡頭看了大理寺卿一眼,徐徐跪拜:“民女顏文臻,給大人叩頭。”

大理寺卿剛要再說話,門外忽然有人高聲喊了一嗓子:“讓開,忠毅侯府大少爺來了!”

外邊圍觀的人群嘩的一下讓開路,一身煙青色錦袍的韓鈞帶著英武的藏鋒昂首進門。大理寺卿忙起身拱手,呵呵笑道:“韓少爺大駕光臨,不知是有何貴幹?”

“沒事兒,我聽說你這裏今兒審案子,所以來旁觀旁聽——前日進宮陪皇上練習騎射的時候,皇上嫌我只知道騎馬射箭是個大老粗,說我年紀輕輕不思上進,回來又被姑母責罵。這不沒辦法麽,你審你的案子,我只是個旁聽者。省的回頭在陛下面前,被問什麽都是搖頭三不知,再被姑母罵不學無術。呵呵……”韓鈞笑呵呵的說著,又轉身看了顏文臻一眼,頗有風儀的朝著顏文臻笑了笑,鳳眸一轉,佯裝訝然的樣子:“這不是顏姑娘麽?原來今兒審的是你的案子?”

“大少爺。”顏文臻跪在地上沒起身,接著又給韓鈞磕了個頭。

大理寺卿的眉頭立刻凝成了疙瘩——這算什麽?這不是明目張膽的踢場子來了嘛?這還沒開審呢,這後援就到了,又是皇後又是皇上的,這忠毅候世子什麽時候為了個廚女竟連皇家的臉面也不要了,在這大理寺的公堂之上耍光棍?

今兒這案子是沒辦法審了!大理寺卿默默地嘆了口氣。不過無奈歸無奈,總不能不開堂把?大理寺卿看了一眼旁邊全副心思打量大堂布置的韓鈞一眼,想著,今兒這案子審還是要審的,判卻不能輕易地判了。

於是,大家各自落座,大理寺卿手中的驚堂木一拍,兩班衙役各就各位站好,青天大老爺便高喝一聲:“帶原告!”

兩班衙役齊聲呼道:“帶原告!”

原告被帶上來,跪在堂上給大理寺卿磕頭。

“堂下之人姓甚名誰,哪裏人氏?!”大理寺卿喝道。

“草民王福成,晉西人氏。”

“因為何事,狀告何人?”

“草民的兒子王遠貴在家和齋吃了一頓飯,回來就七竅流血而亡!草民狀告家和齋的東家草菅人命!”

“你說你的兒子王遠貴在家和齋吃了一頓飯回家後便七竅流血而亡,可有證人?”

“有,當時有我的幾個朋友在場。”

大理寺卿手裏的驚堂木又是一拍,喝道:“來人,傳人證。”

早就等在外邊的證人被傳進來,把死者中毒死亡的狀況又說了一遍,跟原告的話完全一致。

大理寺卿便問顏文臻:“顏文臻,你有什麽話說?”

顏文臻朗聲道:“回大人,民女是冤枉的。民女跟這位王先生和他的兒子素昧平生,他們來我的菜館吃飯便是照顧我的生意,我因何會下毒去害他們?所以還請大人明察,還民女一個清白。”

“你說不是你幹的,可是在你家廚房裏找到的一份殘羹,裏面下的毒就是死者王遠貴所中的毒。這有如何解釋?”

“大人所言,民女不敢辯駁。只有一點還請大人細想,如果是民女在飯菜裏下毒,那麽當時一桌吃飯的也不只是死者一個人,為何別人無恙,只有他一個人中毒身亡呢?”

顏文臻話音一落,旁邊的王福成便指著顏文臻罵道:“好你個妖女!難道你還想毒死所有的人不成?自然是我的兒子倒黴,多吃了那有毒的飯菜!其他人也有中毒的,我還有個朋友現在還躺在

現在還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呢!求大人處死這個妖女,為我兒子報仇啊!”

“咄!”大理寺卿手裏的驚堂木一拍,喝道:“肅靜!”

“大人!我兒子死的慘哪!分明是這妖女害死了我兒子!請大人為草民做主!”王福成連聲呼喊,跪在地上磕頭。

大理寺卿手中驚堂木一拍,厲聲喝道:“王福成,休要叫喊!本官斷案講究的是證據的!”

王福成看了一眼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韓鈞,忽然高聲問道:“人證物證都有!大人還要什麽證據呢?!莫不是因為這妖女跟富貴公子是舊相識,大人您就心生包庇之心嗎?!”

“放肆!”大理寺卿手裏的驚堂木重重的一拍,“來人!居然敢公然詆毀堂上主官?給我拖下去杖責二十!”

“大人打小民二十板子小民也要說!求大人一定要主持公道!這天子腳下,難道也沒有公平公正可言了嗎?!”王福成被拖下去的時候扯著嗓子高聲喊,那樣子好像大理寺卿不判顏文臻死刑就是徇私枉法一樣。

“慢著!”韓鈞揚手制止,“先不要打他,我倒是有兩句話要問他。”

大理寺卿忙一拍桌子,朝著衙役喝道:“把人帶回來!”

衙役聽了,把王福成給拖回來丟在地上。王福成還聲淚俱下的喊著:“求大人為小民做主!小民的兒子死得慘哪……”

韓鈞不耐煩的起身走到王福成面前,高聲問:“你先別哭,我且問你,你說你有人證證明你兒子是被顏姑娘毒死的,請問,你的人證看見顏姑娘往哪飯菜裏下毒了嗎?”

☆、【022】 手段

面對韓鈞的質問,王福成理直氣壯的反問:“那飯菜就是她做的!那毒藥除了她,誰還會往裏放?!”

韓鈞冷笑道:“這可說不準。一道菜從下鍋到上桌,中間可要經過好多人的手。你的人沒有親眼看見,怎麽就能肯定這毒是顏姑娘下的?家和齋裏的廚子夥計雜七雜八的人加起來足有幾十個呢!”

王福成脖子一梗,倔強的喊道:“不管有多少人,也都是她的奴才,聽她的調遣指派!難不成大人是想要拉一個無關緊要的奴才出來頂罪不成?!”

“你這刁民!”韓鈞氣得笑了,“你既然沒親眼看見顏姑娘下毒,這就不能證明顏姑娘是殺人兇手。至於誰是真正的兇手,自然由大理寺卿去仔細的查問。你這麽不明不白的咬著顏姑娘不放,豈不是放任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難道這樣你兒子死的就不冤了嗎?”

王福成登時無言以對。

韓鈞冷笑道:“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下面,請大理寺卿劉大人繼續懲戒你這咆哮公堂之罪吧。”說完,韓鈞瀟灑的轉身回到座位上坐下。

大理寺卿聽了這話無奈的抿了抿唇,心想這大理寺公堂上人人都可調侃,簡直沒有一點尊嚴可循了!於是憤憤的拍響驚堂木,喝道:“拖下去!打!”

兩班衙役又閃出兩個人來,上前托著王福成出去,乒呤乓啷打了二十板子之後,把半死不活哼哼唧唧的王福成拖了回來。

大理寺卿看了方才解了氣,但案子到此也明顯審不下去了,於是便轉頭朝著韓鈞笑道:“證據不足,這案子只好暫停審理。不知道大少爺還有什麽意見?”

韓鈞微笑道:“劉大人辦案嚴謹的很,我也只是旁觀學習而已,不敢有什麽意見。”

您這叫不敢有什麽意思?您就差把本官趕下臺親自坐在這裏審案子了!大理寺卿腹誹了一句,轉身坐正,手裏的驚堂木再一拍,喝道:“帶人犯下去,修堂!”

兩班衙役長長的應聲,有人上前提了顏文臻下堂,王家的人也匆匆進來扶著被打爛了屁股的王福成下去了。

白少瑜被衙役們擋在外邊,遠遠地看著披散著長發一身白衣的顏文臻被帶下去,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鈍刀緩緩地割,痛不可當。連平常大大咧咧的許呈鶴都紅了眼圈兒,喃喃的叫著顏文臻的名字。許氏更是哭的稀裏嘩啦,被兒子攬在懷裏站都站不穩。

顏文臻也遠遠地看著自己的那幾個跟自己相互扶持的沒有血緣的親人,忍著眼淚匆匆離去,她是京城人氏,又因為被某些人特別關照過,所以還被關回京兆府的牢房。顏文臻被衙役押送著出了大理寺之後進了一輛囚車,直到再次回到京兆府的牢房才面對著墻壁緩緩地落下淚來。只是到如今想一個人安靜的哭一會兒都不能,這邊眼淚還沒落痛快,身後便傳來她最不想聽見的聲音:“把門打開,你們下去吧。”

顏文臻一怔,眼淚都忘了擦,猛然回頭看過去。但見一身素錦長袍的邵雋文手裏拎著一個精致的紅木食盒進了牢房,並遣退了身後的獄卒。

邵雋文看見滿面淚痕的顏文臻也是一怔。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顏文臻,巧笑倩兮的,認真思索的,靠在白少瑜身上撒嬌的,甚至憤怒的瞪著自己面帶鄙夷的,每一種樣子他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想象出來,仿佛這姑娘就站在自己面前。卻唯獨沒見過這樣的她。

一個月的牢獄生活讓她清減了許多,臉色也蒼白沒有血色,一身素色棉布囚衣更顯得她身形消瘦伶仃楚楚可憐。而那一臉的淚水,尤為叫人心疼。邵雋文看著這樣的顏文臻,竟半晌沒說出話來。有那麽一刻,他甚至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產生了懷疑。

顏文臻被邵雋文看得不自在,便撇開目光轉過臉去,擡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冷冷的問:“你來做什麽?”

“顏文臻。”邵雋文走到顏文臻跟前,把食盒放在方桌上,側身在木板床上坐了下來,柔聲說道:“你就答應我,不好嗎?”

“答應你什麽?”顏文臻冷冷的問。

邵雋文伸手理了理顏文臻鬢間散亂的頭發,低聲說道:“做我的人,我立刻想辦法把你弄出去。”

顏文臻猛地擡手打開邵雋文的手,回頭看著邵雋文,冷聲笑問:“那麽以邵大人的意思,就是因為我拒絕了,所以才會呆在這裏?”

邵雋文又固執的把手搭在顏文臻的脖頸上,緊緊地捏住她脖頸最纖弱的地方,低聲嘆道:“顏文臻,你現在是真的一無所有了。你那間家和齋,我說話間就能踩成平地。你還固執什麽呢?”

“我固執著我的,跟邵大人你有什麽關系?難道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只要邵大人想要的,都必須乖乖地跑過去?邵大人別忘了,還有一個詞叫‘玉石俱焚’。”顏文臻微微仰頭看著邵雋文,目光冰冷而堅持。

邵雋文捏著她的下巴貪婪的看著她許久不語,最後反而被她看得笑了:“其實,我就是喜歡你這樣子。你知道嗎?你的倔強比你的美貌和廚藝都更加吸引人。”

顏文臻猛地甩頭,從邵雋文的手裏掙脫出來,低聲罵道:“無聊!”

被甩開,邵雋文也不惱,而是悠然的往後坐了坐,靠在簡陋的床頭看著顏文臻,緩聲說道:“顏文臻,不如我們敞開天窗說亮話。”

顏文臻繼續冷笑:“說不說亮話,還不是

“說不說亮話,還不是邵大人說了算?”

“你告訴我,你要怎樣才肯跟我?家和齋?嘉和樓?還是顏家全部的家產?這些我都可以還給你。”邵雋文微微仰著臉,眼神裏全是自信,宛如無所不能的神祗。

顏文臻嘲諷的冷笑著,瞇起眼睛問:“是嗎?都可以還給我嗎?那我爺爺的命呢?你也能還嗎?”

“人死不能覆生。而且,你爺爺是你爹氣死的,跟我無關。不過我可以保證你跟了我,我會好好地疼你,愛你,寵你,絕不讓你在受到任何傷害。”

“邵大人!”顏文臻忽的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盯著邵雋文,一字一句的說道:“對於我來說,你,才是這個世上最大的傷害!我不需要誰來寵我,不需要誰來疼我,愛我,我只想你去死!如果你想對我好,就去死吧!”

“你!”邵雋文再好的脾氣聽見這話也怒了,他也蹭的一下站起身來,一把把顏文臻推倒在簡陋的木板床上,然後瘋了一樣欺身上前把她壓在身下,惡狠狠地說道,“你信不信我在這裏就要了你?”

“信。”顏文臻一點也不驚慌,只是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禽獸的臉冷笑道,“你不過是個披著人皮的禽獸而已,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邵雋文被氣到了極致,卻反而洩了氣。他知道如果真的在這裏做了那件事,他敢保證顏文臻恐怕活不到明天。

是的,他希望得到她,非常希望,想要完完整整的毫不保留的得到,而不是破壞。所以他咬了咬牙,還是放開了她。

顏文臻冷冷的看著轉過身去的邵雋文,也起身,緩緩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裳。

“你再好好地想一想,若是跟了我,一切風平浪靜,你過回你原來的日子甚至比之前更好。我有足夠的耐心等著你回心轉意——因為你不是一無所有!顏文臻,你還有許西忱一家人,還有白少瑜,還有那些在家和齋跟著你的那些徒工們。我是舍不得碰你,可其他人卻沒那麽幸運。而我也沒有那麽博愛的胸懷,不會愛屋及烏。”說完,邵雋文也理了理衣衫,擡腳往外走。

顏文臻雙眸噴火盯著邵雋文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禽獸!”

牢房裏又安靜下來,周圍沒有囚犯,也沒有看守。顏文臻坐一個人靠在墻角裏,幾乎都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邵雋文說,她不是一無所有,他說他不會愛屋及烏。

顏文臻反覆的思索著這些話,最後無力的把臉埋在膝頭——是的,邵雋文敢說就敢做,他這個人夠奸詐,也夠陰狠,顏文臻沒有理由不相信他能說得到做得出。可是該怎麽辦呢?難道以後的日子就真的要跟這個禽獸捆在一起,生不如死?

上天為什麽就不肯給我一條活路呢?!顏文臻抱著雙膝蜷縮在墻角裏,默默地流淚。

邵雋文從牢房裏回去之後,立刻把陶富貴叫到了跟前。

“爺,聽說今兒大理寺那邊的情況跟咱們預料的不太一樣?不過爺放心,奴才還留有後手!保證下一次開堂,會讓忠毅侯府的大少爺大吃一驚。”

“什麽後手?”邵雋文皺眉問。

陶富貴湊上去在邵雋文耳邊悄聲說了兩句,然後又得意的奸笑。

邵雋文冷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行,只是你做事要利索些,別再留個尾巴給我惹麻煩。”

“是,爺放心。”陶富貴諂媚的保證,“就算是有事兒,也是他們的麻煩,跟咱們一點關系都扯不上。”

“學會不留痕跡的抽身而退,才是明智的人。”邵雋文叮囑道。

陶富貴忙哈腰應道:“爺的教誨奴才時刻謹記在心。”

“還有,只這一條還不足夠。我們還要再太醫院姓胡的身上做點文章。”邵雋文摸著下巴,思索道,“要讓他反咬一口,把白少瑜也拖下水。”

“爺的意思是?”

“揭發。”邵雋文冷笑道,“不過,這個胡太醫自持醫術高強,可以說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搞定他可有點難度。”

“爺放心,這個其實極容易——這姓胡的在外邊養了一房小妾,還生了個兒子。偏生他又是個懼內的主兒。他家裏的那個婆娘頗有些來歷,吃的他死死地。奴才拿這件事情去轄制他,還怕他不聽話?再說了,他也不差那三千兩銀子嘛——回頭爺隨便提拔他一下,三萬五萬還不有著他去賺?”

“好。”邵雋文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就去辦吧。”

“得來!”陶富貴答應了一聲,顛顛兒的退了。

邵雋文一個人靠在榻上摸著嘴巴細細的回味著在牢房裏把顏文臻壓在身下的感覺,越想心裏越是燥熱難耐,沒一會兒的工夫便只覺得身體的某處脹痛的難受起來,便隨手把旁邊的丫鬟拉過來按在身下。

原本清雅別致的小書房裏漸漸地傳出粗重的呼吸聲和尖細的嬌吟,連過堂風都帶著暧昧的味道。廊檐下侍立的幾個丫鬟卻神色如常的站在那裏,眉毛都沒動一下。

五日後,大理寺公堂上,顏文臻的案子二次開審。

韓鈞這邊依然沒有什麽突破——他們若是想證明顏文臻清白,只有兩條路,一是顏文臻那日不在場,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二就是找到真正的下毒之人,這也很難辦——顏東昂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任憑藏鋒帶著人翻遍了京城內外都找不到他的蹤影。

的蹤影。

所以開堂何這日,韓鈞再次以學習如何斷案審案為借口來到了大理寺。這次不光他來了,還把衛靖遙也一並給拽來了,因為他聽說這次是原告要求開堂,說是找到了新的證人,韓鈞很是不放心,生怕大理寺卿對顏文臻用刑逼供——大理寺的那些刑具,七尺男兒都扛不住的,何況顏文臻一個較弱的女流之輩?

衛靖遙也是剛好出宮去校場練習騎射,半路被韓鈞給拉了來。衛靖遙雖然跟韓鈞一樣是侯門嫡長子,但寧侯府的勢頭卻比忠毅侯府更響亮,朝中的大臣們也更加忌憚。

來的路上韓鈞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衛靖遙講清楚了,衛靖遙聽完之後卻很是擔憂,嘆道:“這件事情對顏姑娘極為不利啊!就算是有人算計謀害,可這晉西王家畢竟死了人。這死了的王遠貴究竟是個什麽身份,叫人查清楚了沒?”

“查過了,這人是晉西大商黃建隆的幹兒子,一直替黃建隆打點生意,黃記的半個掌櫃的,去年來到京城專門負責黃記送進宮裏的煤炭。跟後宮的總管大太監關系不錯,跟禮部,戶部的諸多官員也都有來往。說起來,在這雲都城裏這王遠貴也算是個小人物兒。只是不知道怎麽就死了。”

衛靖遙又問:“他可有什麽仇人宿敵?”

“他一個生意人,四面逢源八面玲瓏,平時很少得罪人的。若是生意上的競爭自然會有一些,但黃記早就霸占了晉西煤炭生意的大半兒,他們拿了宮廷的供奉也有七八年了吧?再說,如果生意上的仇人,毒死黃家的一個幹兒子有什麽用?那黃建隆除了一個嫡子之外,還有有三個庶出的兒子以及五個幹兒子幫他打點生意呢,最不缺的就是兒子啊!”

“那就真的奇怪了。”衛靖遙皺眉嘆道。

“這明顯是有人做的局,目的就是顏文臻。”韓鈞篤定的說道。

衛靖遙輕笑著反問:“你是說邵雋文?”

“沒有證據。不過……除了他,我還真是想不出別人來。”

衛靖遙無奈的嘆道:“他可是朝廷大臣,他爹是禮部尚書,二品大員,他自己也是個五品官——你這些話可不能隨便說。”

“我沒隨便說,我也就在你面前說說。”韓鈞嘆道。

“你呀!”衛靖遙無奈的看著韓鈞,半晌才嘆道,“怪不得舅父總說你長不大。”

“我不過十七歲,長那麽大幹嘛?哪像你,十五歲的孩子就跟個老頭兒一樣深沈了,累不累啊?”

“累。”衛靖遙長長的嘆了口氣,“不過沒辦法。”

韓鈞點頭道:“是嘍,所以我叫你來,你幫我仔細的瞧瞧這些人,到底是耍的什麽花腔。”

說話間,韓鈞的馬車已經到了大理寺門口,隨行的護衛把圍觀的百姓們擋開,兩位公卿士族貴公子先後下車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哎呦餵!這位小公子是誰呀?看著比忠毅候世子還貴氣?”

“噓——這是寧侯府的大少爺!”

“呦呵!看來寧侯府也是站在顏家那姑娘這邊的?”

“這可不好說。說不定這案子已經通天了,皇上派了這二位公子哥兒來監察也不一定呢。”

“有道理,今兒這樂子可大了!”

“小心點吧,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該說的別說,只睜開眼睛好好地看就行了。”

“說的是,說的是。”

……

在圍觀百姓們的議論紛紛中,這兩兄弟肩並肩進了大理寺的門。大理寺卿聽說寧侯府大少爺和忠毅候大少爺一起來了,忙起身迎至門口。韓鈞見狀暗笑,看這大理寺卿的態度就知道了——這些狗官,成天口口聲聲的說什麽‘風骨’,還不是一副奴顏婢膝的死樣子?

“劉大人,我跟韓鈞只是路過此處,見門口被百姓圍的水洩不通的,便覺得好奇,所以進來看看。你該怎麽辦案就怎麽辦,不用理會我們,我們就在一旁看個熱鬧。”

“是,大少爺可是我們這兒的稀客。二位小爺裏面請。”

“劉大人不用客氣,這是你的衙門,這案子是你在辦,我們只是旁觀而已。你可千萬別因為我們而壞了這審案的規矩。”衛靖遙說著,便在主審桌案旁邊書記官呆的長條桌案旁邊的墊子上坐了下來。

書記官極有眼色的把自己記錄案宗的東西雙手奉上,恭敬地說道:“請大公子過目。”

衛靖遙擺擺手,微笑道:“我不看,你們都該幹什麽還幹什麽,只當我們哥兒倆不存在好了。劉大人,開堂吧?”

“是。”大理寺卿一邊拱手應著,一邊暗暗地叫了一聲苦,轉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拿起驚堂木,‘啪’的一拍,喝道:“帶人犯!”

衙役們齊聲呼喊:“帶人犯——”

外邊早就等在廊檐下的顏文臻以及原告都被帶了進來。

開審的程序依然不變,大理寺卿端著架子問過人犯姓名,以及簡單的案情之後,又把驚堂木一拍,喝問王福成:“原告王福成,你說你有新的證人指控顏文臻在飯菜裏下毒,那證人何在?!”

“我有證人,證人來了!”王福成一邊說著一邊往外看。

大理寺卿高聲喝道:“帶證人!”

門外一個淺青色布衫中等身材的男子應聲而入,進門後跪在王福成的旁邊。顏文臻轉頭一看便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你?!”

!”

“下跪者何人?報上姓名!”

“小人畢甲申,是家和齋的學徒。”

大理寺卿手中驚堂木再拍,朗聲道:“畢甲申,事關王遠貴中毒一案,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從實講來!”

“甲申!”顏文臻厲聲喝道,“你居然……”

“咄!”大理寺卿不等顏文臻說什麽便喝叱道,“顏文臻!這是公堂之上!”

顏文臻咬了咬牙,轉過臉去不再說話。

“小的是家和齋的徒工,我爹是顏老爺子的關門弟子,最擅長做點心的……”畢甲申吞吞吐吐的開始招供,“也因為這樣,顏姑娘有些事情並不瞞著我。那天……那天她給了我銀子讓我去買兩樣東西,說是要配調味粉用,我還想,調味的香料素來是不歸我管的,她怎麽忽然找上我,所以我當時問了一句,顏姑娘說,事關機密,讓我不要對人隨便亂說。”

“她讓你買的是那兩樣東西?”大理寺卿問。

“是蓖麻子和附子草。”畢甲申回道。

“這兩種東西有什麽用處?”

畢甲申忙回道:“這個小的原本也不知道,不過小的去買這兩種東西的時候卻頗費了些周折。這蓖麻子倒是好弄,城郊的農戶家裏就有種的,跑去收一些來便是,兒這附子草卻不好買,後來藥店的坐堂先生一再告誡小的,這附子草號稱狼之克星,乃是劇毒之物,一定要慎用。還有那蓖麻子——小的之前不知道,只當是蓖麻油是個好東西,殊不知那蓖麻子也是有劇毒的!”

“劇毒之物?!你們家和齋居然用這些劇毒之物來做調味粉?!”大理寺卿怒聲喝問。

畢甲申忙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附子草雖然有毒,但經過炮制也可入藥的,不然藥店裏怎麽會有賣的呢。當然,這東西不僅是可以入藥還是美味,至於起什麽作用則完全在炮制的人手裏控制。”

“好,那你說說這兩樣東西跟王遠貴的死有何關系?!”大理寺卿又問。

顏文臻不等畢甲申回答便再次忍不住喊道:“我沒有買這些!”說著,她又轉向畢甲申質問:“畢甲申!你拿了別人什麽好處,卻來這裏誣陷我!”

“姑娘!我說的是事實啊!你為什麽還不承認呢?!”畢甲申瑟縮了肩膀往旁邊躲了躲,喃喃的說道,“你……你不是告訴我你恨老爺子,你恨他爛賭輸掉了顏家的家業,害得你被白家嫌棄,跟白家大爺退了婚約?所以,你想要……想要……不過你為何會這麽不小心,把這有毒的東西混進了給客人的飯菜裏,還鬧出了人名?姑娘,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就認罪吧,否則……否則咱們這些人真的過不下去了……”

“你——你胡說什麽?!”顏文臻簡直被畢甲申的話給驚呆了!這人說什麽?他是說自己想要毒死父親?怎麽可能?雖然自己恨死了那個人,可是——怎麽可能!

王福成立刻跳起來指著顏文臻罵道:“好一個陰毒的妖女啊!你不怕天打五雷轟嗎?!居然連親爹都想要毒死!可憐我兒死的冤哪!”一邊罵著,王福成一邊嘶喊著撲向顏文臻,“我要殺了你!你個妖女!你該天打雷劈——”

“你胡說!我沒有!”顏文臻憤憤的站起身來吼回去:“附子草什麽的我根本就沒叫人買過!畢甲申你做偽證!你收了別人多少好處!你良心呢?!”

“肅靜!肅靜!”大理寺卿狠狠地拍著驚堂木。兩旁的衙役急忙出列上前去把王福成和顏文臻都按在地上。

韓鈞看著顏文臻被衙役粗暴的按下去,眉頭頓時皺起,剛要說話,就被衛靖遙一把按住。

“劉大人,這案子如此便可以結了嗎?”衛靖遙淡淡的問。

大理寺卿皺眉道;“人證全了,如今還缺少一樣物證。”

“哦?缺什麽?”衛靖遙明知故問。

☆、【023】 偽證

“請大公子稍後。”大理寺卿朝著衛靖遙拱了拱手,然後轉身從桌案上抽出一支令牌丟下去,吩咐道:“即刻派人去家和齋葉搜查,看有沒有剩餘的蓖麻子和附子草。再傳仵作和太醫院的太醫,本官要再次驗屍!”

聽了這話,韓鈞好歹安心了些,他知道白少瑜給了胡太醫三千兩銀子,目的就是要胡太醫能夠秉公辦事兒,別再往顏文臻身上栽贓。

然而,現實再次刷新了韓鈞對邪惡的認知。

先是衙役從家和齋顏文臻的房間裏搜出了沒有用完的蓖麻子和附子草,接著,胡太醫的供詞直接把顏文臻給逼進了絕境。

“回大人,這是白少瑜給下官的三千兩銀子,目的是讓下官為這個姓葉的女子開脫罪名。”胡太醫雙手托著一卷銀票遞上去的時候,韓鈞只覺得眼前的所有人都成了惡魔,一個個嘴臉全都扭曲了,醜陋的叫人惡心。

接下來,大理寺卿讓在場的所有證人都簽字畫押。之後質問顏文臻:“顏文臻,事到如此你還不招麽?”

顏文臻冷笑道:“我沒什麽可招的。我沒有下毒,沒有買毒,這一切都是栽贓陷害!大人偏聽一面之詞,卻不去糾察案子的真相——哦,也對,或許大人早就知道了真相卻不敢承認。我一個弱質女流又有什麽可說的?!”

大理寺卿被顏文臻說得惱羞成怒,驚堂木一拍,喝道:“大膽!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敢狡辯?我看不用刑你是不會認罪了!”

顏文臻傲然站起身來,冷笑道:“大人最好把小女子打死在這公堂之上。也省的將來再麻煩一次儈子手。”

“你當本官不敢對你用刑嗎?”大理寺卿氣得頭頂冒煙,擡手抽出令牌摔到地上,喝道:“來人!過下去先給我打二十板子!我看是她的嘴硬還是我大理寺的板子硬!”

“慢著!”衛靖遙擡手制止,“不知道大人可否聽我說兩句?”

大理寺卿一肚子的火氣橫沖直撞卻也不敢說不想聽,只得拱了拱手,說道:“大公子請講。”

“這個案子,我聽了半天,其中的彎彎繞也多少聽明白了幾分。只是還有兩點怎麽也想不明白——”衛靖遙說著,伸出兩根手指,淡笑道,“第一,既然這個姓畢的人證說是他去幫著弄來的蓖麻子和附子草,卻又說這附子草不好買,那請問,你是在哪裏買來的呢?又是那個藥行的坐堂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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